赵紫阳在软禁中的谈话(十三)
1997年5月6日与6月17日
一、对《意见书》草稿的意见
由於十五大要召开,全国人民八、九年听不到赵紫阳的声音了。因此,我又把有些老同志的意见重述,认为赵紫阳对中国的改革开放最有发言权,也最有资格,最有权威,应针对目前改革开放出现的问题,提出自己的意见;虽身在“囹圄”仍关心中国人民的事业,藉以表明自己的责任心,表明自己的历史使命感。赵紫阳这次表示了同意。
经赵同意后,於5月16日下午两点四十分到六点二十分时,我带领《科技导报》副主编蔡德诚来同赵紫阳交谈。赵提出请蔡帮助设计给中央的意见书。主要谈反腐败问题和党的改革问题。蔡回去后根据这个要求,写了一个草稿,於6月17日(上午九点至十一点)又由我与他一起来同赵紫阳交谈。蔡将草稿念完后,赵发表了以下意见:
当前腐败问题和社会弊端丛生不止的现象相当严重,虽不断严打,重点严惩,又搞思想教育、搞模范引导,但仍难以遏制腐败和社会丑恶现象的蔓延,说明这些问题有深刻的社会、经济、政治性根源,只有从根源上着手,才能扭转,才能解决。
我们国家进行渐进式的改革有得有失,这一方面是符合国情的,在社会震荡不大,人民生活得到改善的情况下,稳步地推动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过渡和转型;但另一方面也出现了利用权力搞“寻租”①、搞权钱交易的情况,且普遍发生。因为市场开放后,利用市场经济的机遇,可以利用手中执掌的各种资源,来大搞“寻租”逐利行为。
今后经济的发展和现代化市场经济的建立是不可能与腐败、腐化“共存共荣”的。不解决腐败问题,最后要导致社会真正的不稳定。
当前对腐败的失控,同多年来只搞经济体制改革不搞政治体制改革,两者脱节、不同步密切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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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寻租,指非生产性的牟利活动。非制度化的追求权力,也称为权力寻租。
在经济改革大规模推动和开展的情况下,政治改革不宜久拖,否则,必然积累矛盾,产生被动。
在当前情况下,全面推动政治改革是有风险的,也有一定难度。因此,应采取逐步启动、循序渐进的方针。
目前社会风气不正、政风不正,根源在於党风不正、党风不纯。政治体制改革首先要从党的改革、党的民主建设开始。我们党的建党原则、组织体制、领导体制是在长期严酷的战争环境中形成的,实际上早已不适应“建国”、“治国”这个历史任务了。这种体制只讲下级服从上级,不讲监督制约上级组织;只讲集中,不讲民主;只讲统一思想,不讲存在不同意见。党的改革要从改变领导人权力过於集中、防止个人专断开始。如果执政党自身缺乏法治性的制约机制,而想在政府和社会层面上实行法制建设和法治性管理是不可能的。
政治改革应适当放开新闻、舆论监督。这对打击,揭露腐败犯罪,对依靠人民群众监督党风是有效的。可以适当开放一些民办报纸,允许他们对腐败分子、腐败现象作据实负责的揭发、批判;党报党刊,也可在这方面适当放开。
世界各国的经验证明,司法独立是市场经济条件下遏制官员腐败、防止权钱交易的有效办法。从我们自己几十年的经验看,各级党委(包括中央)完全没有必要插手司法工作和司法程式。插手了,只会使党内有牵连的不法分子有机可乘,对司法案件横加干扰,造成依法立案与定罪的障碍。
根据以上赵紫阳所述的意见,蔡德咸加以系统整理并写成意见书草稿,由我转交给赵。原文如下:
(从略)
二、我的建议
我这里补充一下,在6月17日送交蔡德诚整理的那份意见书草稿(此稿后来采用)后,我曾给赵紫阳写了一封信。
我的考虑是:《潜龙八动》作者①提出了赵紫阳模式,给我以启发,使我认识到赵不管处在什么位
置,他是一面旗帜。他开创了中共党史上的先例,给自己树立了正义高尚的形象。同时,又要使中国转向民主政治,把中国纳入现代世界文明和世界市场经济体系中来;这确立了他的历史地位。而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发展到今天,实践证明又必须实行自我更新。因此,我建议赵紫阳要高举两面旗帜,一是中国定要过“民主关”。根据社会焦点、腐败问题和世界潮流,来论证必须进行政治改革,实行民主政治。这也是消除机体腐败的根本所在,以建议的形式向中央和全国人民明确提出自己的意见,可以目前蔡德诚写的这个意见书草稿作参考。二是应革新社会主义、革新党的政治主张。并以宣言的公开形式来表达。
我的出发点是:
一是实践证明马克思的原理有缺陷有不完善的地方,应予以修正。正如《参考消息》曾刊载的苏联报刊的评论说:“马克思的原理有犯罪的基因,基因中包含着原始罪恶”;“使活生生的人成了抽象人的牺牲品;使个性成了集体的牺牲品;使生活成了公式的牺牲品”。
二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分析太绝对化了,他的“暴力革命论”、“阶级斗争论”和工人阶级日益贫困化理论是扩大化了。正如赵紫阳所说,他没有预见到资本主义也能进入人类社会现代文明,由帝国主义殖民主义转向资本输出,发展经济,形成中产阶级。
三是马克思的观点有乌托邦成分,如取消货币,没有商品交换,没有市场,这也就没有动力了。那
么社会如何进步呢?这只是逻辑推理的产物,实际行不通。
四是根据原苏联七十年、东欧四十五年与中国五十年的实践证明,公有制是失败的,计划经济道路是走不通的,专政体制是会走向崩溃的,应当抛弃。
五是党的无产阶级专政学说,已演变成领导人的个人专政,对人民专政;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变成了领导人的工具;这些已不适合新的历史发展时期,应当抛弃。
总之,我认为在这个新的历史发展时期,应当对马克思主义有新的发展;对实践证明是错误的和行不通的一些理论、观点、模式,应当修正。这就是对社会主义、对共产党提出了革新的任务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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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潜龙八动》作者,该书作者署名“开颜”,是中共体制内一位政论作家。
则必然会被淘汰。
我认为,赵紫阳身居国家领导人的位置多年,又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根据他的思想水准和智慧,完全可以而且有这个能力来作出系统的阐述,来革新社会主义革新党,为社会主义的新发展,谱写出新的篇章,为推动人类社会进步实现现代文明作出贡献。从《戈尔巴乔夫自传》①对赵紫阳的评论,也可看出,其中写到“在会见中,中共中央总书记的坦率令我吃惊……。总的说,同赵紫阳的谈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面前坐的是一位具有非凡智力和政治素质的人,他能够提出对这些或那些原理和观点的怀疑,寻求对困难的问题的答案。这令我想起赵紫阳对我所说过一句深刻而又有历史意义的话:‘只有符合现实理性的社会主义才必胜’”。
1997年7月6日
一、邓小平逝世后,赵紫阳诚盼万里站出来表态
赵紫阳於6月20日,曾对我说过,鲍彤出狱后,仍受限制。这两年没有公民权,只有忍耐,并且
还要谨慎避免被抓住口实,重新被投入监狱。
正因为如此,鲍彤虽然出了监狱,我却没有去看他;在监狱中,他曾表示,“绝不做使问题复杂化的事”。从而我认为鲍彤在任何情况下会坚持实事求是,坚守正义的。事实证明他是一个有骨气的男子汉。
接着赵紫阳谈到想让张广友②给万里捎个信。因为都是当事人,都到这个年龄了,是否要对“六四”
表个态,对历史作个交代,这也是从万里本人着想。赵说,他还想给杨尚昆捎个信,就这个问题大家都各自表一下态。
我说:我非常支持这个意见,随即我於7月6日上午九时领着张广友去赵紫阳那里,赵对自己的思考作了阐述。赵紫阳当时谈话的主要内容如下:
赵紫阳首先谈了关於万里进不进常委的问题,赵说:这首先须要向杨尚昆询问情况,因为他是人事小组的成员,是比较了解的。当然最清楚的是薄一波,但薄今天再讲话,会不会实事求是?因为他是主要当事人,他是不是愿意讲呀?开始时是他们七个人议论的,然后由邓小平来定。我所知道的也是从他们那里来的。十三大的人事安排,真很多人都不了解,以为是常委议的,根本不是。原来的常委(包括万里)我们前台的几个人,根本就在圈外。就是小平同我也很少谈。他们有什么意见告诉邓,邓有什么意见告诉他们,需要他们从中斡旋的呀,穿梭一下的呀,由他们搞这些事,主要是通过薄一波等几个老人来搞这个事,常委名单开始是七个人,后来七个人中万里通不过①。通不过的原因是姚依林提出到关键时刻万会起哄。最后剩下六个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姚依林又提出田纪云有什么问题。有一次在邓那里开会,邓就说那就这样吧,两个人都不要参加了。万里通不过,六个人也不好,加上有人反映田纪云不行,乾脆就五个。这个问题定下来之后,邓才又提出要万到人大。当时小平怕他到人大
当委员长也通不过,所以又找万谈了一次话。这是万里告诉我的。小平要他到几个老人那儿走走,万
里确实到几个老人那儿走了走。
赵说,“六四”以前万里的情况是清楚的,问题是后来有没有什么变化?一直到现在,他在回顾过去那段时有没有什么变化?外面有这么一个传说,据说万里说过:“天安门动武,强力压下去了。”意思做法是正确的。他说:“哪个国家也不会容许这样。”有没有这个说法?一个可能是万里根本没有讲,是别人传出去的;一个是讲了,在什么场合,跟什么人讲的,也要作具体分析。对有些人,万里只能这样讲,因为这是中央的政策,他只能说镇压是必要的了,他不能说是不必要的,说不必要的就不能同中央保持一致了呀。我刚才问的意思是:一个他没讲;一个他不得不这样讲。
赵指着张广友说:我脑子有这么个想法,你考虑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话,你们可以给他建个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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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戈尔巴乔夫自传》,前苏共领袖戈尔巴乔夫1995年出版《真理与自由——戈尔巴乔夫回忆录》。2002年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该回忆录的中文“精选本”。“自传”应是此书的另一译名。②张广友,新华社资深名记者,80年代曾任《农民日报》总编辑,深入报导过万里在安徽农村推行的包产到户政策,怎样导致人民公社解体。
如果没有必要就算了。
赵接着说,我的这个想法是,小平同志已经走了,“六四”的问题短时期不可能有别的什么说法。江泽民他们不可能改变这种看法。他们自己怎么看,这是一个;还有个威望问题,一个自己的看法,一个是威望。即使是有这种看法,没有威望也不行,即使有看法也不可能对“六四”有个什么新的说法。因此,“六四”近期或不太久时间不会有什么新的说法,我不抱这个幻想。但是,我也认为将来终究会有个说法的,历史最后会有个新的说法,究竟是哪一年就不知道了,因为这件事情,从历史来讲,现在这个说法是不符合当时实际情况的。而且在中国相当多的人中间,在知识分子中间“六四”问题始终是个结,心里边是个结呀,总有一天还得解开,当然什么时候,是个时间问题。所以我认为:“六四”问题近期不可能有什么新的说法。有些人这样想,那样想,希望怎么,现在不可能,但是将来终会有新的说法,但那是将来的事情。因为社会终究是要进步的,中国是要进步的。这个问题终究会恢复它原来的事实真相,终有一天会说清楚的,我是这样看的。
我现在想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我觉得万里①对“六四”问题最好有个完整的交代,他前边这段情况,
在国内、在国外都很清楚,也就是说截止到他回到上海以前,他前边这段都很清楚。但是后来究竟怎么样呢?国内人们不很清楚,国际也不一定很清楚。我觉得万里在这个问题上应当对历史有个完整的交代。因为很难讲啊,我们这些人都八十多了,也可能还活多少年,也可能哪一天就不行了,小平在时不可能有别的说法,小平不在了,我觉得万里不应该再有什么顾虑了。谁能怎么样他?就这样了。我的想法就是,对“六四”怎么看,万里对这个问题最好有个明确说法。他可以向中央、向江提出自己的看法,因为这是个重大事件,而且万里也是当事人之一。他这样提出以后,一个是重申了自己的态度。态度明确了,从始至终,态度明确了,外面了解了,中间一个时期他没讲话,是因为不能讲话。现在不讲,今后也不讲,几年以后也不讲,不讲话当然这也是个表态。不过你们可以比较一下,万里他讲那些都没问题,因为国外一直把万里作为中国一个开明的领导者,一个开明的政治家,一个意志坚定的搞改革的人。这都是毫无问题的,这都是国际国内所公认的。
具体讲“六四”问题,因为他前一个时期整个态度是很明朗的,但是以后的情况人们就不清楚了。一个是,他讲没讲?讲过,是在什么情况下讲的?终究后边这是问题啊。因为有群众可能会这样说,当时他主张是怎么样的……,可是万里委员长他还是一直作下去,有没有人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还有他从美国回来飞机降落在上海,确实他在上海发表了个东西才回北京的,了解内幕的知道前因后果,不了解内幕的会怎么样想?我是说万里在全国人民、全世界人民心目中有个形象问题,有个有始有终的形象,有个完整的形象问题。因为我们这些人,说不定哪天走了,走了以后,他现在没有这个态度,别人替他讲话都没有力,自己应当有个态度。我设身处地为他想,这样做对他没有什么害处,绝不会因为有这么一个东西,人家就会对他怎么样,是他自己的一个意见嘛!如果小平在时他不好讲,因为同小平有过那么个历史关系。现在小平不在了,新的中央了,是可以在适当时机,用适当的方式,考虑一下这个问题。话不要多,几句话就行了。因为现在全国、全世界人们都还在关注着这个问题,究竟这个问题应当怎么样?这件事情尽管当时有这样那样原因,终究是不对的,是不得人心的,国内国际都还在关注着这个问题。希望他能建议中央在适当时机,用适当方式来有个说法。邓在时邓是支持他的,他的话人家会考虑的;现在邓不在了,人家不会听他的,他也没地方去说话了。我考虑的是万里的个人形象问题,他的形象有点中断。
但如果说万里后来态度确实发生了变化,那就不产生写信问题,那就是有个新的看法(变了)。如果说并无新的看法,还是原来的看法,这个观点应当让世人了解,通过什么形式?通过这个形式,简单的形式,简单几句话,简单的信件就解决了问题。将来不管到哪一天,不管过若干时候,“六四”的问题重新翻到桌面上,万里的这个问题就非常完全了,从头到尾,始终一样了。他出国前就主张解
决,人大开了次常委会,讨论了学潮问题。以后他出国了,出国后在加拿大有个讲话,态度还是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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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作者注:万里进常委没有通过,也就无法担任总理一职。社会上曾传,万里未能担任总理,是因为赵紫阳不同意。这纯属谣言。②万里(1916 —),山东人。曾任北京市副市长。铁道部长,副总理,政治局委员。文革后主政安徽期间成功推行包产到户政策,有“要吃粮,找紫阳;要吃米,找万里”之誉。1989年时任人大委员长,同情学潮,1993年退休。
明朗(见1989年5月17日新华社消息)。以后到美国,也很明朗的。回到上海后发表了那么个东西。这个国内,国外不是很清楚的。认为他的态度变了。如果他现在有个说法,在“六四”问题都没有清楚以前,他就有了个态度,说明没变。如果有那么一天,“六四”问题重新提出来了,他再想有个态度,那时就很不好说话了,如果现在写了信,他们不理(他们肯定不会理)或者甚至找万里谈话,批评万里一下。从坏处想,又会有什么呢?万里也不可能再丢掉什么。就这样嘛,我就这么一封信,有这么一个建议,你对我怎么看我不管,你能怎么样我,不会因此就把我怎么样,给我穿什么小鞋,现在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也不会再怎么样了。
宗插话说:这两年关於“六四”问题有传言说:万里说过“开枪镇压是必要的,哪个国家也不会允许!”我也听说过有这种说法,是否有这么回事,应当把它澄清了。如果有这回事,那就要实事求是,思想有个变化就是这么个变化;如果没有这回事,那就应予澄清,历史上有个了结。一个人对自己的历史要有个完整的记载,快进八宝山了,到底是怎么样,到底有没有,自己应当有个态度,你自己没个态度,人家就把它当个态度了,就等於是默认了,历史是无情的。如果你自己表过态,当时是违心的,你就说是个违心的,那不是我的真思想;如果是我的真实思想,那就是真实思想。这个问题对历史要有个明确的态度,也是对自己形象要有个交代。我觉得是需要这么个东西,不仅是他,其他人也应当这样。何况历史人物哪!
赵继续阐述说:现在倒不是说这个话有多么重要,知道这话的人也不多。我的意思是说,有这种可能,那就是他也不得不这么讲,如果仅仅这样的,不是真正自己有什么变化;如果是没讲那就更没有什么了。总之,如果是讲了,是不得不这样讲,并不代表自己的真实思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是刚才提的那个建议。这个问题你考虑一下,设身处地为他考虑一下。因为万里在“六四”以前整个学潮期间,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从国内到国外我们俩的看法是完全一致的,他一到上海以后就发了那么个东西,当然很多人了解,上层人都了解他为什么不能回来(回北京),社会上传说是不让他回北京。但是总有人会那么说,你看他在国外讲了那么一通,回到上海发了那么个东西。所以呀,这委员长就保住了,所以他还可以继续做下去,以后没有再说什么话。如果他就到此为止,什么也不说了,“六四”问题再没有表态了,那么这终究是个空白,终究这个问题是容易使人们对他发生误会的一段,他在小范围讲的那些,是没有别人知道的。别人知道的是以前他是怎么样,到上海发表了那么个东西,上海回来以后这几年没再讲。所以在“六四”这个重大问题上,他作为当事人,这后一段的态度人们不了解,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再表明这后一段的态度怎么样了。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就是建议中央对这件事应当重新有个评价,其它的就不用讲了。这样他就连贯了,重新投入,从一开始怎么样,回来以后几年也不能讲话,也不允许他讲,最后邓小平一走就提出这个问题了,这就完整了。现在我们都这么大年龄了,这个话只有他自己来说,别人不好替他说,别人说就没有力了,自己申明一次。
赵还谈到:万里无论在“六四”以前,还是长期以来对“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斗争,态度是明朗的,在国内外很有威望的。他讲过一句非常精彩的话,他说:“为什么把一些好名称都送给资产阶级?”讲得非常深刻,在书记处会上他讲过几次这样的话:“把自由、民主都给资产阶级,资产阶级就那么好?我们就不自由、不民主?为什么把自由、民主都送给资产阶级?”这话讲得很好。
赵还想到一件事,赵说:这件事当年我有我自已的判断,有我自己的看法,但是还不大清楚。这
个事是十四大之前,同时在上海决定下来了,万里也下来了。照道理讲当时情况,万里还可以再搞一届嘛!委员长他才搞一届嘛,委员长年龄也不是那么严格,当时小平为什么让他下来,你了解不了解。他自己是怎么看的?本来他当时还可以,一是还再搞上一届委员长,一是还可以当国家主席,当上一届。为什么小平就把他拿下来呢?
当时,在座的无人能加以回答。
宗插话说:对“学潮”问题表个态。因为都是当事人,这是应当的。我记得许家屯回忆录曾提到,杨尚昆曾让许家屯给赵紫阳捎过话:学潮事件,先按赵紫阳的意见做,如果有责任的话,我第一个负
责,李锐曾告诉我杨尚昆去香港,群众为“六四”向他举行游行示威,杨说了一句:这是自已“代人
受过”,可说明其心态了。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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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作者注:这次谈话材料,宗是通过德高望重的赵健民,也是万里的老领导,转交万里的,但没有回音。
二、和戈尔巴乔夫的谈话,事与愿违
接着赵又谈了关於戈尔巴乔夫访华,是中苏两党关系史上的一件大事,赵说:事前我们有个大体上的安排,最高级会晤是邓小平会见戈尔巴乔夫。我们必须十分注意这个问题。强调的是两党最高级领导人会晤,从邓和戈一开始见面就标志两党关系恢复了。对戈来访问题,当时决定低调处理,不要太正式化了,不搞正式宣布两党关系正常化,但是要有个交代。怎么办呢?就是两党最高领导人见面,就象征两党关系的恢复。
在会见前两天,我去小平那里商量这个问题时,小平说:我会见戈尔巴乔夫时,我要说一句“我们今天的会见就是两党关系恢复了”。那天上午可能是小平身体不大好,他会见时没讲这句话,把这句话给忘了。本来是说一开始就说这句话,直到最后也没说。我想小平没讲,我再不讲,那么这句重要的话不就悬空了。所以我在下午会见戈尔巴乔夫时,就把原来决定的由他来说的“我们今天的会面就是两党关系的恢复”的这句话,由我在下午会晤戈时予以补充。於是我在下午会见戈开始说:“经过双方的共同努力,今天上午实现了你同邓小平同志的高级会晤。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邓小平一直是国内外公认的我们党的领袖。”为了说明邓与戈的会晤是最高级会晤,接着,我就说了那一段话。大意是:在前年召开的党的十三届全国代表大会上,根据邓小平同志本人的意愿,他从中央委员会和政治局常委的岗位退下来了。但是,全党同志都认为,从党的事业出发,我们党仍然需要邓小平同志,需要他的智慧和经验,这对我们是至关重要的。因此,十三届一中全会郑重作出决定:在最重要的问题上,仍然需要邓小平同志掌舵。十三大以来,我们在处理最重大的问题时,总是向小平同志通报,向他请教;邓小平同志也总是全力支持我们的工作,支持我们集体作出的决策。接着我就把邓会晤戈时准备说而没有说的话说出来了:“这次高级会晤,也就意味着中苏两党关系的自然恢复。”
我讲这段话的另一个背景就是,李鹏向小平汇报时说有人说邓小平搞“垂帘听政”,邓对这种说法很不满意,我想我需要做做解释工作,把所谓“垂帘听政”这个问题说清楚。在这之前,有一次在同工人对话时,有人就提出这样问题:为什么有的不是主要领导了,还在行使领导权呢。有的就说是在“垂帘听政”。小平对此很不满意。我当即予以解释,予以澄清。我说不是小平自己要的……而是我们要请教小平同志,不是他要管,而是我们要他管。接着我把十三届一中全会内部作出的上述决定的内容和情况,给大家讲了,大家听了也就没什么了。陈希同在对话或谈话中好像也讲过这层意思。这个问题,在十三大以后我记得我不只讲过一次,而且有的是公开讲的,我这次讲话公开发表后,邓家的人不满。
赵最后强调说:我讲“邓小平同志一直是国内外公认的我们党的领袖”,目的是说明向小平汇报是符合组织原则的,驳斥所谓“垂帘听政”的说法,借此机会把十三届一中全会的这个决定在报上公布出去,以正视听。照理来说,这些内容的话,是不会给人们以一切事情都是邓小平决定的印象,更不是看到形势不可收拾,而把邓小平抛出去。我对形势的看法并不是那么严重,不是不可收拾了,所以我主张做工作,(赵阐述说,邓小平看法不是这样想,他认为问题严重,没办法了,无能为力了,所以才采取坚决措施……)我也没想到这会对小平有什么伤害。后来,看来其结果不是自己的愿望,而是相反的结果,我非常遗憾。
我在同工人对话时就讲十三届一中全会的决定,目的就是说明不是小平同志揽权,而是我们需要小平同志,需要他的智慧和经验,在最重要的问题上需要他来掌舵,小平要退出党的领导,我们不同意。原因是在领导层里面好说话,在外面说话不大方便。小平为什么要下?他说如果我不下,那些老同志如何肯下?他是想以自己的行动带动大家。
十三届一中全会关於“在最重要的问题上,仍然需要邓小平同志掌舵”的决定,是有记录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事先大家都谈好了,然后通过我的讲话,当众讲出来,大家鼓掌通过,给予他合法性;赞成不赞成,合不合法是一回事。
我与戈会谈时谈的这个问题,就是出於这样的想法。应当说,动机是好的,只能说考虑不周,绝
不是把小平同志抛出来,伤害小平同志。
“六四”之后,听到这种反映,我很遗憾。本来是想办件好事,结果事与愿违,被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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