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理发 一个女理发师


作者:山歌
2017年3月

两个多月没理发了。我准备换一家理发店。

这是一家不起眼的理发店,比我常去的那家装修寒碜一些,价格也低一点。

这个理发店的顾客自然也以“实用型”的中老年人为主。

几个外地口音的中老年妇女边等候,边聊天——有个妇女把“湖南”说成“浮兰”,我听出她是我老乡。

理发馆老板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陪聊,无疑是这个店招徕顾客的一个好手段。

两位年轻的女理发师的打扮,与这理发店的朴实装修与她们的朴实顾客,格格不入。她们的发饰、脸上的化妆,衣服打扮实在太时髦了,像我在网上看到的哪些杀马特女孩。一个很胖,一个微胖。

我有点庆幸,是微胖的这位杀马特女理发师为我理发。

对造型奇特的人历来有好感。我知道,在她们标新立异,似乎对所有主流都不屑一顾的外表下,往往藏着一颗柔弱而敏感的心。

在一个标准的理发店,洗发的人和理发师是不同的人。但是,这位微胖的,长长的黑色的假睫毛的女理发师既为我洗发,又为我理发。

洗发水的那种气味是我二十年前在农村老家闻到过的非常廉价的洗发水的气味。

考虑到其低廉的理发价格(才15元),我能理解老板降低成本的苦心。何况,我也不是个太挑剔的人。我的头发还很浓密,劣质洗发水或许对头皮有点伤害,不过,也没有多大的事。

人的身体往往比我们想象的更坚强,它总是能奇迹般的自愈。所以,我甚至不是太拒绝街边地沟油炸出来的食品——有时我会品尝它们。

这个时代让我这个出身卑微的人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一些“高端人士”——很多钱,很大官的高端人士。但我不习惯那种生活状态,相对于“高端生活中”各种小心谨慎尔虞我诈,我更喜欢街边这些卑微的“手工艺者”们的生活。

他们不偷不抢,秉持着朴素的善恶观念,既不特别高尚,也不特别龌龊;既不特别“上进,也不特别懒惰。

看得出来,杀马特女理发师有点奇怪,为何一个不算太老的年青男子不去30米外的那个装修不错,专为年青人准备的理发馆,而来到这个中老年理发馆来理发。

我们聊了起来。杀马特一点也不杀马特,她应该从健谈的理发店老板哪里学到了一点陪聊的技巧。

她问,你是哪里人啊。

我回,湖南人。

她说,听不出来你的口音。刚才那两位湖南人的口音很重,一听就听出来了。

我说,我出门比较早,学普通话比较容易一点。不过,还是有几个音分辨不出来。

我问她是哪里人。

她说是河北,邯郸人。

我问,你多大了?

她回,你猜呢?

我再次仔细瞅了瞅镜子里面的她,说,18、9吧。

她停下来,对着镜子里的我说,21啦。

我说,看不出来。

我接着问,之前我怎么没见你们的店?

她回,我们一直在南邵这一带开店,不过以前不是在这个地方。

我猜她们以前也许在被拆迁的那几个村子里开店。不过,我没有说出来。

接着我问了她这个店的房租是多少。她说我也不知道耶,回头问男老板。

男老板跟我解释了一通:房租不便宜,什么都没有,就一间这么大的房…………

她跟着说,这边房租都涨了,城铁公寓一个单间都600多了。

“城铁公寓指的是城铁边上有待拆迁的“一堆”平房。

她问,你是要租房子么?

我说,不是,就问问。你来北京多长时间了?

她说,我没出生就来北京了……我是在北京出生的。

我说,在昌平出生的?

她说,是的。在这里出生,在这里上学。

我问,你上的就是这边上的南邵小学,南邵中学?

她说,是啊。

我说,那你该算北京人了。

她笑了起来,说,不过我初三的时候转到老家上了,因为这边不能考高中。

我想起了我两年前面试的一个女孩,也同她一样,在北京出生,在北京上学,然而却不能上北京的普通高中。

她接着说,这边的考试和老家那边不一样。这边学的简单,在这边上学,去老家考试不行,考不上。

我问,当时外地人可以进这边的小学中学?

她说,挺容易的。现在据说很难进了。要这个证那个证,听说有个人花了五万要进南邵小学也没进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说。
……

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没有跟她说。

她理得很仔细,我觉得相当满意。

她的普通话一口北京味儿。她和那位胖姑娘理发师,和理发店男老板说笑的时候却用家乡话。我几乎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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